這幾天台灣的疫情似乎緩和下來，但隨著疫苗施打人數增加，現在媒體報導的焦點反而變成每天有多少人在施打疫苗後猝死，這讓在六月十四日開放長者施打疫苗時湧現的施打潮頓時銳減許多，許多長者對施打疫苗產生恐懼，也讓許多家中有年長者的家庭對於是否依計畫繼續施打有了分歧，不只對阿斯特捷利康疫苗是否安全產生疑問，甚而將先前國外發生血栓和暫停施打事件有了連結，日本民眾也出現不應贈送台灣阿斯特捷利康疫苗的聲音。
昨天，一位老同學在群組裡貼了一篇洛杉磯時報在2020年12月15日刊登的一篇關於新冠肺炎疫苗的報導，並在貼文裡加註「高齡亞裔該選甚麼疫苗就很清楚了」，這吸引了正為該不該讓老母親去施打疫苗而引發家庭糾紛的我的興趣。這篇文章的標題是「How the Covid-19 vaccines from Moderna and Pfizer compare head to head」，中文的意思大略是「新冠肺炎疫苗莫德納和輝瑞的正面對決」，我對標題的中文翻譯可能更加聳動。
我相信原文作者在寫這篇報導時已經詳細查證過，所引用的數據也應是有所本，因此我並未對所引用的數據再加以查證，如果有讀者發現謬誤還請不吝告知，我就對有趣的地方於以說明。
這篇報導拿來比較的輝瑞與莫德納疫苗同樣是使用「信息使者RNA，簡稱mRNA」技術，這是一項比較新的生物疫苗技術，在新冠肺炎之前，從沒有使用mRNA技術開發的疫苗施打在人體上，原作者拿這兩個疫苗來比較，讓人覺得挺有意思的。
我們來看看這篇報導是怎麼說的。
首先，整體效力如何？
莫德納疫苗的第三期實驗，在施打兩劑之後，莫德納疫苗在預防新冠肺炎的整體效力是94.5%，兩劑之間間格時間的中位數是7週。它的實驗數據是：在13,934位接受疫苗的受試者之中有5位得到了新冠肺炎，相較於13,883位接受安慰劑的受試者之中有90位得到了新冠肺炎。
反觀輝瑞疫苗，在施打兩劑之後，輝瑞疫苗在預防新冠肺炎的整體效力是95%，兩劑之間間格時間的中位數是兩個月，它的實驗數據是：在18,198位接受疫苗的受試者之中有8位得到了新冠肺炎，相較於18,325位接受安慰劑的受試者之中有162位得到了新冠肺炎。
看起來輝瑞疫苗的整體效力似乎比莫德納疫苗好上那麼一點點，0.5%。但到底這疫苗的效力是怎麼計算出來的呢？疫苗效力的算公式是
所以莫德納疫苗和輝瑞疫苗的效力分別是
關於疫苗的效力（effective），中文翻譯有人翻譯成「保護力」，我認為這很容易會讓人誤以為施打疫苗之後就受到保護而所向無敵了。疫苗不是來保護你不被感染的，而是你接種疫苗之後，一旦感染到病毒，因為身體已經有了抗體，或是身體組織已經認識這隻病毒的特徵而能迅速產生抗體，讓你不會有症狀或是症狀輕微。
接著我們來看看這篇報導其他有趣的分析。
這些疫苗對年長者有效嗎？
莫德納疫苗的第三期實驗顯示對65歲以上的長者是100%有效的，對年齡介於18歲到64歲之間的效力則是93.4%。
輝瑞疫苗的第三期實驗顯示對56歲以上的長者的效力是93.7%，而對年齡介於16歲到55歲之間的效力則是95.6%。
這些疫苗對有疾病的人表現如何？
出乎意料之外，在特定的疾病族群中，這兩種疫苗的效力比沒有得到這些疾病的族群還要好一些些。
莫德納疫苗對患有慢性肺病、重大的心臟病、糖尿病、肝病、愛滋病、以及嚴重肥胖這樣的族群有95.9%的效力。反而對於沒有罹患這些疾病的族群而言，莫德納疫苗的效力只有94%。
輝瑞疫苗也做了類似的比較，不過試驗的疾病範圍較大，它還包含了癌症、腎臟疾病、癡呆症、血管疾病等。輝瑞疫苗對這些疾病族群的效力是95.3%，而對於沒有這些疾病的族群，它的效力只有94.7%。
這些疫苗對有色人種的效力如何？
莫德納疫苗對這個分項統計的解釋是這樣的，在第三期試驗所有接受疫苗注射而且感染新冠肺炎的人都是白人，因此依照疫苗效力計算公式，莫德納疫苗對黑人、拉丁裔、亞裔美國人以及混血種族的效力是100%。
而輝瑞疫苗的第三期試驗結果顯示對黑人受試者的效力是94.5%，對於拉丁裔的受試者效力略低於白人的94.7%，而對亞裔美國人的效力只有74.4%。然而它對原生美國人和大洋洲島民的效力卻是100%。
這些疫苗對男性和女性的效力都一樣好嗎？
莫德納疫苗對男性的效力是95.5%，而對女性的效力是93.5%。
輝瑞疫苗對男性的效力是95.3%，而對女性的效力是93.9%。
這些疫苗對避免嚴重新冠肺炎的效果如何？
莫德納疫苗對避免嚴重新冠肺炎的效力是100%，因為實驗中11個嚴重病患都是接受安慰劑這一組，其中三個受試者還嚴重到必須住院。
輝瑞疫苗對避免嚴重新冠肺炎的效力只有66.4%，有四個受試者在接受完兩劑注射之後得到嚴重的新冠肺炎，其中一個是接受疫苗這一組，另外三個是接受安慰劑這組，其中兩個嚴重到必須住院，包含一位住進加護病房。
這些疫苗有哪些副作用？
注射部位的短期疼痛是這兩種疫苗的共同狀況，注射莫德納疫苗的人當中有90%反應有局部疼痛，注射輝瑞疫苗的人當中有80%的人反應有局部疼痛。但是在這兩項試驗中，注射疫苗而居部疼痛的人卻低於注射安慰劑的人。
這兩種疫苗常見的副作用還包含疲倦、頭痛、肌肉疼痛、發冷以及關節疼痛，然而接種莫德納疫苗並反應以上狀況的人比接種輝瑞疫苗而反應以上狀況的人還多。
舉例來說，在接種完兩劑莫德納疫苗後，有63%的受試者反應頭痛、68%的受試者反應疲倦、45%的受試者反應關節疼痛、48%的受試者反應發冷。
而輝瑞疫苗的試驗中，有39%的受試者反應頭痛、51%的受試者反應疲倦、19%的受試者反應關節疼痛、23%的受試者反應發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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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痛 |
疲倦 |
關節疼痛 |
發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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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德納 |
63% |
68% |
45% |
4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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輝瑞 |
39% |
51% |
19% |
23% |
看完這篇對莫德納疫苗和輝瑞疫苗的第三期試驗報告的分析，我能理解為什麼我的同學會加註「高齡亞裔該選甚麼疫苗就很清楚了」，而有些讀者或許也會懷疑：
- 這些疫苗的效力真的有這麼高嗎？
- 莫德納疫苗對65歲以上長者的效力真的是100%嗎？
- 莫德納疫苗對黑人、拉丁裔、亞裔美國人以及混血種族的效力真的是100%嗎？
- 莫德納疫苗對避免嚴重新冠肺炎的效力真的是100%嗎？
不要懷疑這些數字，我們要懷疑的是我們對這些數字的理解和解釋是正確的嗎？
首先，每一個實驗，它所挑選的樣本與所形成的樣本空間都不一樣，甚至實驗和實驗之間的樣本空間是不重複的。因為樣本空間不同，每個樣本空間的樣本都有不同的特徵與差異，每一個受試者在注射完疫苗或安慰劑後會回到自己的生活空間，不同的生活空間與生活方式、習慣左右著實驗的結果。再者，這些實驗執行的時間不同，選取樣本的地方不同，這組合讓樣本選擇的差異更大。
其次，每一個實驗都是獨立的，也因為樣本空間有限，它的統計數據所呈現的就只是這個實驗的結果，它是不能代表龐大的母體。你想像從你的班上派一位同學參加四百公尺短跑競賽，結果拿到全校第一，這不代表你們全班同學都跑得很快。
第三，實驗結果和實驗結果之間是不能拿來比較的，因為實驗的基準（樣本空間）不同，每個實驗都是獨立的，實驗結果之間只能拿來參考與對照。所以「免疫橋接」這回事，聽聽就好，不要拿生命開玩笑。學測結束，同樣進入同一所大學，有人是憑藉繁星推薦、有人是甄選入學、有人是分發入學，你能評斷這些因不同的入學方式進入大學的人的優劣嗎？
第四，實驗數據若顯示兩個變數之間有某種程度正相關或負相關，不表示這兩個變數之間有因果關係。所以疫苗實驗所顯示的疫苗效力，所呈現的只是在注射疫苗與注射安慰劑之間的關聯性，並不是注射疫苗一定會有怎麼樣的結果。兩位同學在不同時間參加多益英文能力檢定，考題是隨機產生的，總體成績一位考94.5分，一位考95分，但在閱讀能力這分項中前面這位同學考了100分，而後面這位同學考了93.7分，或許這分數的差異是來自於不同的考題而已。所以，考試分數，僅供參考。唯有增加疫苗施打人數，再來觀察統計感染的人數，當樣本空間的樣本數大到一定程度時，才比較有趨近母體的說服力。
晚上透過視訊軟體召開家庭會議，討論母親是否該接種疫苗的事，我是持贊同意見的。討論中我也差點忍不住要說「疫苗的實驗結果如何如何」，我知道將實驗結果投射到我母親身上是很糟糕的類比，畢竟個體還是有差異的。最後結論是，先不急著在幾天內施打疫苗，下週定期回診時讓醫生詳細評估一下目前的健康狀況是否適合施打疫苗，之後再來決定施打疫苗的時間。帶著忐忑焦慮的心進考場，有時會搞砸這場考試的。
附上洛杉磯時報這篇報導的網址讓各位參考。
老驥於 2021/6/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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